发文书以告天下。
却说周市与田儋结盟之后,回兵悉数平定魏地,功劳甚大,于是魏人皆有拥立周市为王之意。周市左右闻之,便与魏地父老、长者,约日齐聚厅堂告之,请周市即位为魏王。周市乃见众人,固辞道:“天下昏乱之时,方显忠臣本色。今天下共讨暴秦,依其礼谊,必立魏王之后方可。周市素为魏民,誓当为魏主效忠一生,不敢僭称王号!”众人虽固请,无奈周市只是不从,只得作罢,皆问周市道:“却不知魏王后人何在?”周市道:“魏公子魏咎,昔宁陵君也,与周市相识日久。秦灭我魏之时,公子魏咎被涉往外县,降位为庶人。闻得陈王举事,遂往投靠,现为军中从事。”左右道:“既在陈王帐下,如何得之。陈王素来心狭,必不肯纵之归国。”周市道:“古人云:‘心诚所至,金石为开。’若你我诚心请立,非常之时,量陈王必不敢强违。”遂写书信,令使者快马传至陈都。
陈王正令人打探周市近况,闻有文书至,遂取阅之,书略道:“臣周市百拜吾张楚大王。自周市领谕略魏,赖大王洪福,已悉数平定。今天下混乱之际:强秦注目,群盗四起。若无贤人治理河内郡县,虽今拥之,难保他日安宁。于是魏地军民,皆有迎公子魏咎为王之意。周市惶恐战悚,恭请大王恩允云云。”陈王看罢大怒,毁书骂道:“周市逆臣,不思为国效忠,却擅言僭立之事,置寡人于何地?”乃令乱棍将使者打出。使者回报周市。周市谓左右道:“虽有艰险,不容轻置。”遂使魏地父老,联名上书,再请魏咎为王,复遣使捧书转呈陈王。往来五番,陈王还欲不许,左右劝陈王道:“今周文初败,人心不宁。大王若不许魏咎就位,恐魏人不服,背王再立一主,势必与张楚为敌,不利也。为大王之计,不如作个顺水人情,以厚礼送魏咎入魏就位。魏咎感大王之恩,必唯命是从,遂成大王之羽翼。”陈王犹豫再三,终无别计,遂许魏咎归国,约为盟友,共敌暴秦。魏咎口虽依允,心甚怨之。回至魏地,谓周市道:“陈胜外宽内妒,若无公等并力相请,必不从之。吾屡世王公,海内豪杰争先而附,何以服于陈胜村夫之下。”乃暗自绝与楚交,不复来往。又择吉日,行即王之事。择临济为魏都,魏咎进位为魏王。周市功高无可比肩,受封为相国,大小事务,均由周市掌管。四方诸候闻之,皆赠送厚礼以庆。
消息传至,齐王田儋道:“魏国既与我盟,我当礼贺之。”遂备珍珠宝石诸物,载五十车,遣使送往临济,以助魏建国之资。赵王闻之,亦以五十车宝物使魏,共结盟约,相为照应。这赵王是何许人也?却是张楚左将军武臣。这正是:始皇若知诸候兴,必悔当年徒废力。欲知武臣如何得赵称王,且看下文分解。
第八回:武臣举兵称赵王韩广北伐得燕国
却说武臣受陈王之令,引三千人马,北略赵地。遂由白马津渡河,一路而来。兵马将至赵境,左校尉张耳献策道:“秦皇无道,劳役百姓,制重刑而征敛天下。今将军北伐,所过郡县,务必息刀兵,明道理,以不战而屈人。今陈余历游河北,多识各处豪杰。今愿结伴驰往各处,凭三寸不烂之舌,一一说之来降。”武臣大喜道:“若无二公相随北伐,休说三千孤军,就是大军三十万,亦难得赵地尺土。敢请二公一行。”张耳遂与陈余共往诸县游说。谓各处豪杰道:“秦为乱政虐刑,残灭天下,北为长城之役,南有五岭之戍,外内骚动,百姓罢敝;横征暴敛,以供军资;财匮力尽,民不聊生,重之以苛法峻刑,使天下父子不能相安。陈王奋臂为天下倡使,举义楚地,方圆二千里,人民无不响应,家自为怒,人各为斗,各报其怨而攻其仇家。县自杀其令丞,郡自杀其守尉。今陈王已张大其楚,称王于陈都。使吴广围三川,周文入关中,将卒百万以西击秦。于此时而不能成封王候者,非人杰也。如今之势,已至以天下力而攻无道之君,报父兄之怨而成割地之业之时,请诸君试相商议,此机切不可失也。今张楚左将军武臣,率雄兵数十万而至,所过之处,秋毫无犯,可见其爱民之心。于是各地有识之士,无不争先投靠。诸公何不相投为助,共诛暴秦,成就王候之业。”豪杰皆然其言,纷纷敛众相从。武臣一路收拢军兵,所得人马,计有近十万之众,更兼河北名将张黡、韩广、陈释、丁复等先后来投者十数人,军威益壮。大军行至安阳地界,邵骚进言武臣道:“将军横扫秦党,解救百姓,功劳已非昔时可比,岂能仍无封号。不如进位为武信君,以号令诸县行事。”武臣从其言,遂自称武信君,发缴文,遣使者分传各县,招之合力讨秦。一时之间,足不出郭,竟连下赵地十余城。武臣大喜,乃设酒大宴属下。
方饮酒之时,出使范阳之使回报道:“范阳令徐公乃武将出身,恃勇轻慢,毁书挞使,当先城守不降,其邻县争先效之,一时难下。请将军定计。”张耳闻报,谓武臣道:“既不可以理就,当以威武屈之!”武臣然之,遂挥军东北,直犯范阳。徐公听得消息,乃引城中守军前来迎战。离城十余里,两军相会,就地列阵,武臣引张黡、陈释二将立于门旗之下。对面阵上,徐公当先而出,唤武臣答话。武臣扬鞭指徐公骂道:“助秦匹夫!不明道理,我必杀汝。”徐公立马横刀道:“吾为秦官,汝为民寇,汝敢以民伐官,我便要拿你问罪!”武臣大怒,回顾军中道:“何人可擒之!”话音未毕,张黡跨马抡刀,早已飞出阵外,与徐公战作一团。二马相交,不及十合,徐公敌不过张黡,大败而走,武臣乘胜引军追杀。徐公退入范阳,分兵驻守。武臣人马随后赶到,将范阳团团围住,四面攻打。徐公虽全力坚守,怎奈武臣人数甚众,累日攻打,渐觉不支。
却说范阳城中有一名士,姓蒯名彻,表字通,性机敏,善通变。见范阳被围甚紧,乃至县署求见。徐公闻其名已久,急接入署中坐定,问蒯彻道:“久闻先生大名,今得幸见,足慰平生之愿也。请问先生因何来访?”蒯彻道:“仆乃范阳一布衣,不敢称先生。因闻明公将死,特来吊之。然明公得我,即得生路,故又贺之。”徐公乃拜道:“何以吊之?”蒯彻道:“秦之刑法甚重,足下为范阳令十年矣。杀人之父,孤人之子,断人之足,黥人之首,不可列举。然而慈父孝子所以不敢事刃于明公腹者,皆因畏秦法也。今天下大乱,秦政不施,已至慈父孝子报怨之时。而诸候畔秦矣,武信君兵临城下,足下却坚守范阳,不识归附。岂不知城中少年无不想争先杀公,以迎武信君。明公之危甚矣!此乃蒯通所以吊者。”徐公再拜道:“既是如此,何言我得足下便可不死焉?”蒯彻笑道:“赵武信君不知蒯通才掘不肖,尝数致书邀为左右。蒯通知足下刚烈,必定与其交战,心忧父老性命,故婉言而辞之,以为明公定周全之计。今势已至,足下当急遣蒯通往见武信君,定可转祸为福,以故贺之。”徐公大喜道:“闻先生一言,豁然开朗。先生可即行。”
蒯彻辞别徐公,至陈营之外,谓门卒道:“汝可传话,说范阳蒯彻求见。”门卒入帐禀告。武臣问左右道:“蒯彻何人也?”陈余道:“蒯彻乃河北名士,仆素闻其贤,曾数度遣人相请,未有回音。今既亲来,必为范阳之围,君当厚待之。若得蒯彻为辅,余城不复忧矣。”武臣大喜,遂率众迎入帐中,讲礼已毕,共议攻城之事。蒯彻道:“足下以为必将战胜然后略地,攻得然后下城乎?仆窃以为过矣。诚听臣之计,可不攻而降城,传檄而定千里之地,足下可愿听我之计策乎?”武臣道:“吾有此心久矣,愿闻足下高见。”蒯彻道:“今范阳令徐公之所以聚其士卒守城死战,乃怯而畏死,贪而重富贵也,本意并非以君为敌。君所过前十城,尽诛秦朝所置官吏,徐公因而拼死相斗,以全其身。即便有范阳少年欲诛杀其县令,其意不过亦欲城守以拒君。赵地不降之城,与范阳相类。公若以武力相讨,恐一时难以尽拔也。时久生变,不可估其得失,君可自度。”武臣然之,遂问道:“先生既有此言,必有良策相告。”蒯彻笑道:“为君之计,何不使在下赍以绶印,仍拜徐公为范阳令,徐公必拱手来降,少年亦不敢杀之。再令徐公乘朱轮华毂,使之驱驰燕、赵之郊。燕、赵诸城见之,皆惊道:‘此范阳令,先降者也,华贵如此!’必喜而传告,悦而归君,余城可不战而降也。此便是我所说传檄而千里定者也。”武臣大喜,深辑道;“公深谋大略,才绝天下。若公不弃,愿与公每日共商天下大计。”蒯彻笑道:“山野凡夫,一生闲散,恐不能当大事。”武臣道:“赵地未定,若无先生相助,必成画饼,至时悔之晚矣!请先生勿辞。”张耳、陈余亦劝道:“蒯公远虑,天下扬名。今武信君助陈王驱暴除虐,深负重任。先生怀管、晏之才,睢、和之智,怎可埋没于山村野林之中。不若共助武信君成事,以尽显公之才学也。”蒯彻见其心诚,遂从之。武臣大喜,待以上宾之礼。复遣蒯彻捧绶印往谒徐公,赐以候爵,特给高车驷马,助兵车百乘,马军二百骑为护卫,往抚燕、赵诸城。徐公临难转福,自是乐而从之。每过一处,赵地果是闻风趋附,不足旬月,又平三十余城。武臣乘势进军,兵马行进间,已至邯郸城下。邯郸乃范阳上郡,故徐公不敢冒昧传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