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便是圣上见了她,亦要让她三分!”
“糟了!”我懊恼至极地一击双掌道,“小王不察,无意中竟得罪了长平公主!蔡相,你何不及早相告,小王也不致犯下如此错误。”
蔡京没好气道:“老朽刚刚拼命向你使眼色,偏王爷不解其意,唉,不过所幸的是,公主似乎并未因今日之事迁怒于我等!言下之意,对王爷更是颇有几分欣赏之意,说不定,王爷吉人天相,嘿嘿……”
这老头暧昧地比了比手指,故意压低了声音道:“公主殿下自从三年前亡了驸马爷,性情便变得极是古怪,王爷年少风流、英俊倜傥,或者能够挑动公主芳心亦未可知。”
我愕然,全然不曾料到蔡京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。
不过心下却是欣喜莫名。
蔡京这样跟我说话,摆明了是将我当成了知心的自己人了!看来,我在梁山的“苦肉计”并没有白演啊,途中的史文恭更是误打误撞,越发拉近了我跟蔡京的关系!嘿嘿,和蔡京攀上了这层关系,这汴梁之行的第一步算是圆满完成了。
至于刚刚那个长平公主,却委实祸福难料。
我隐隐感到这长平公主并非一普通女子,弄不好也像薛涛一般是个智计百出的诡秘女子,那我定然不是对手,弄不好反将小命赔在这里!虽有朱武相陪,但终究是在宋朝的京师,不是在梁山大寨。
一路无话,十数天后,我们一行人终于到达了汴梁城。
远观汴梁城墙,如大地上陡然升起了一道壁立千里的土坎,待到近了才看出其城墙的结实厚雄来!不愧是十朝古都啊,其气势之威武雄壮,实在是已经达到了让人叹为观止的程度!便是正门那高大的城门,便足以让人仰视得掉了帽子。
毕竟是宋皇朝的都城,虽只是城外效区,其繁华的程度比山东境内的济州跟青州都要远胜许多!密密麻麻的人烟,拥挤的路上商贩叫卖,人叠着人、车抵着车,若非蔡京的护卫队卖力开路,光是要越过城外这片闹市区,便要花费半日功夫……
进得城里,更是令人目瞪口呆。
我终于相信《清明上河图》里所绘的繁华景象并非是画者意淫之幻想了!而是实实在在的景象,甚至,还远不足以体现出汴梁的繁华来!
“好热闹的街市呀!”我愣愣地望着汴梁城里的车水马龙,傻傻的只能说出这样一句话来,再想不出一句适当的话来形容汴梁的风光!
蔡京微微一笑,脸上颇有些自豪,朗声道:“我大宋朝自立国以来,即注意藏富于民,历代而下,百姓富足,民间殷实,始才有这繁华之景象!可叹那些草莽武夫,整日只知喊打喊杀,岂不是刀兵最是繁华之大忌,一旦兵灾四起,我大宋承平数百年之繁华景象,顿时烟消云散……”
我默然。
有心想反驳蔡京,一时却找不到说辞,况且心里虽然想反驳,嘴上却早已经违心地附和道:“蔡相所言正合小王之意!这等繁华似锦,委实得来不易,确实应该善加珍惜!蔡相,但教小王有一口气在,定然卫护我大宋弱疆安宁,不教辽人越雷池半步。”
蔡京欣慰地拍了拍我的肩头,说道:“眼下王爷虽然已经贵为亲王,但在京师却是无产无业,不如先至老朽舍下权宿一夜,明日沐浴衣冠,再觑见圣上如何?”
“如此甚好,只是打扰蔡相了。”
“这算什么。”蔡京呵呵笑道,“论私,王爷是老朽救命恩人,论公,你我又同朝为官,这点小事,何足挂齿?”
我嘿嘿一笑,不语。
正说话间,陡然听到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,原本热闹拥挤的街道立时人影消散,让出干干净净的一条通道出来。蔡京老脸上掠起不悦之色,但还是拉着我避到了街边,叹息道:“自从李纲复职之后,圣上似乎越来越信奉武备了,现在禁军的操练也越来越见频繁了,唉……”
我心中一动,凝目前往。
入目之下,心中骤然一震,再难收回自己的目光。
人群消形一空的大街上,黑压压地走来一群衣甲鲜明的宋军,神情冷肃如虎似狼,无数的长枪直刺虚空,形成一片森然的枪林!尤其是官军踏着整齐的步伐前来,那沉重的节奏肆意地侵袭着人们的心脏,很轻易地便勾引起人们的共振……
拥挤在大街两侧的百姓便空前地欢呼起来……
我缩紧目光,有些凛然地盯着这群官军头盔的顶部,那一缕殷红的红樱——禁军的标识!
禁军,应该是大师兄林冲教授的禁军!林冲,终于又可以见到林冲了么?这一刻,我心中突然泛起一丝异样的期待,期待着和我心目中的将魂再见面!数年不见,我早已经不再是清河县无所事事的富家阔少,摇身一变已经成了大宋朝的安乐王爷!
只不知,今天的林冲,却是非依旧郁郁不得志?
第二章朝堂之上
趁夜回到丞相府,蔡京将我们一行人都安置在府里,更唤出自己的老伴与我相见,蔡夫人是位年长的老妇人,形容十分慈祥可亲对我西门庆更是亲热无比,拉着我的手直念叨,就跟她的亲生儿子一样亲热。
蔡京便在一边笑道:“呵呵,夫人,瞧你那样,竟恨不得将王爷当成亲生儿子呢。”
“要你管。”蔡夫人虽然已经五十来岁却仍然与蔡京伉俪情深,娇嗔了一声道,“老身瞧着王爷便觉亲切,倒像是失散多年的亲人一般。”
我心下一动,见势便拜倒在地,朗声道:“若夫人不嫌弃,西门庆愿认为干娘。”
蔡夫人早已经乐得合不扰嘴,连忙将我扶起,嘴里已经左一个庆儿,右一个庆儿地叫了!我微微一笑,翻身又向蔡京拜倒,朗声道:“庆儿拜见干爹。”
看得出来,蔡京也极喜欢我的表演,笑着将我扶起,蔡夫人便凑上前来说道:“按江南老家的礼数,你干爹跟干娘我是得送你礼物的,只是这一时之间却也想不出该送你什么好,这样吧,庆儿,娘瞧你单身一人,过几天替你张罗一门亲事可好?”
我呵呵一笑,将双眼看着蔡京不语。
蔡京便笑道:“夫人,这个就不用你费心了,庆儿怕是很快便会攀上一门大富大贵的亲事了。”
这晚,与蔡京老夫妇相处倒也其乐融融,蔡京老夫妇膝下并无儿女,蔡老夫人竟是将所有的儿女之爱都一股脑儿地转嫁到了我身上,这样的插曲,当真让人始料未及。不过对我西门庆来说,无疑是天大的好事,从此有了当今宰相蔡京做干老子,在这汴梁城的一亩三分地里,也算是个响当当的衙内了,何况我身上还背负着“安乐王”的头衔呢。
一夜无话,次日一大早,蔡京便命人将我唤醒。
当天色尚自黑暗时,蔡京已经带着我早早地候在午门之外,睁眼一看,黑暗中早已经聚满了其它的文武百官,我心中不禁有些怜悯,做这大宋朝的官看来也是苦差事啊,这么冷的天便要起早摸黑地等,实在是够难为他们的了。
一直等到天色放明,前面高高的金阶上才响起九响清脆的钟鸣,早已经等得双脚发木的百官这才活动了一下筋骨,相继登上足有九九八十一级的台阶,直趋金鸾大殿,朝见大宋皇帝赵佶。
在百官之中,李纲赫然便在其中,只是这老小子虽然曾是我短时间的师傅,也传授了我烈火枪法,更替我寻来了南疆的烈阳神果!可眼下明明看见了我却装作不认识,也不知打些什么主意?看来抽个时间还是得见见他,既便得不到他的帮助却也不能让他扯我的后腿才行。
高求那老小子也在列,穿着一身威武的朝服,在百官群中显得很是夺目。
这草包向我投来毒蛇般的眼神,让人背脊骨直发凉,显然还记得杀子之仇,对我是恨之入骨了!我心中一紧,独独这高求的关系看来是很难弥补了,不过好在我现在已经和蔡京的关系非同一般,再不惧高求从中使坏了。
思虑间,已经上了台阶,进了金殿。
望着金碧辉煌的金殿,我忍不住在心下叹息一声,这便是传说中的金鸾殿么?果然气派威武,足堪代表世界上权利的顶峰!尤其是金殿正中央那座龙椅,雕龙浮于玉璧之上,气象万千,皇家的威仪尽显无遗。
赵佶其实也就是个普通的中年人,如果脱去身上的那身明黄色的龙袍,往大街上一站,肯定没人会相信他就是大宋朝的一国之君!嘿嘿,说得更直接些,我西门庆穿上龙袍定然比他赵佶更神气。
因为是第一次参加朝会,而且是蔡京不远千里将我从山东召来,所以我跟着蔡京立于阶下,位于左侧文官之次席,已经是十分尊贵靠前的位置了,隔着红地毯,对面首位的高求向我投来冷森森的目光,立于高求下首的李纲却是凝眉垂目,仿佛老僧般入定。
“有事早奏,无事散朝。”伺立于赵佶跟前的让人看不透真实年龄的太监尖着嗓子喊了一句,赵佶正好适时打了个呵欠,脸上尽现疲惫之色,脸色有些发青,大概昨晚没有睡好。
蔡京正了正衣衫,跨出一步立于红地毯中央,我连忙也跟着站到蔡京身后,有样学样地抱着手里的象牙芴装熊样,只听蔡京已经朗声道:“启奏陛下,微臣奉旨前往山东招安,安乐王西门庆已经前来京师,现正站微臣身后。”
赵佶毫无神采可言的目光投注在我身上,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,说道:“卿便是安乐王西门庆?恩,果然一表人才,卿当勤勤恳恳替驻守我大宋北疆,朕绝不会亏待与你。”
“赶紧跪下谢主龙恩。”背对着我的蔡京低声地提醒了我一句。
我赶紧跪下,正欲三呼万岁谢恩起身,陡听右侧一声冰冷的声音传来,一偏头却是高求已经昂然出列,立于蔡京身边,沉声道:“启奏陛下,西门庆本属青峰匪首,为患清河多年,为我官军击败之后流患梁山,却贼心不改复反,串通草头军师吴用、朱武两人,纠集一伙野汉莽夫,每与我大宋官军作对,斩杀我精锐官军不计其数,诚可谓罪大恶极!微臣以为,当斩西门庆以安天下军心。”
“陛下,微臣以为然也!”又一把苍老的声音从左侧响起,却是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头出列而出,紧靠蔡京而立,朗声道,“高指挥使所言极是,眼下我大宋军马疲弱已久,正可趁机斩杀西门庆以奋天下军心。”
我倒吸一口冷气,霍然抬头望着赵佶,只见这可怜的中年人正蹙眉不知所措。
蔡京急忙上前一步,厉声道:“陛下休听谗言!若陛下斩了安乐王,非但我大宋顿失一栋梁之材,更令天下壮士寒心,从此人心浮动,试问又还有谁肯前来投奔大宋效力呢?”
赵佶看了蔡京一眼,眉宇一展,轻轻地点了点头。
“陛下!”高求跟那老头顿时跪拜于地,厉声道,“西门庆脑后有反骨,虽口称效忠朝庭,有朝一日必然贼心复发,起兵谋反!陛下且不可听信一面之辞,纵武归山呀,陛下!”
赵佶的眉宇再度蹙紧,看了看蔡京,又看看跪拜于地的高求跟老头,忽然将目光投向一直未曾做声的李纲,轻声问道:“李卿家,以你之见又当如何?”
霎时间,所有人的眼睛都一起向李纲望去,我亦不例外。
李纲这才抬起头来,有些为难地看了赵佶一眼,出列道:“微臣以为,蔡大人跟高大人、司马大人所言都甚有道理!一时间也难以下定论,若是当殿斩了安乐王,果如丞相所言恐伤了天下人心,若放任安乐王回返山东,微臣以为高大人及司马大人所顾虑者亦不无道理……”
我忍不住呼了口气,这李纲看来真是个老滑头,这话说了半天等于没说。
如此,我也将当今朝堂上的势力格局看了七八分。
这朝堂上大致可以分为两派,以蔡京为首一派,以司马光为首又是一派,而现在看来,因为我西门庆的出现,高求也加入了司马光一伙!只不知李纲这老家伙最终会加入哪一派?以李纲三起三落之非凡经历,无论他加入哪一派,都将促使双方势力失衡,引发激烈的权力斗争,只是从目前看来,蔡京似乎要占一些上风。
果然,见李纲亦没有好的建议,赵佶便宣布道:“既然如此,安乐王过往错失再不追究,我大宋朝素以仁义治天下,岂可如此斤斤计较?若诱斩安乐王,岂非令天下人耻笑?岂非令天下人寒心?但朕念及安乐王幸苦操劳,赐宅第一座,长住京师清养,诸卿以为如何?”
这下,包括蔡京、司马光还有高求、李纲在内的所有百官都跪倒金殿,高呼万岁英明。
赵佶摆了摆手,再问道:“诸卿还有何事?”
阶下高求脸色一变,咬咬牙,出列奏道:“启奏陛下,枢密院都副指挥使李纲大人韬略过人,威望服众,堪称宋军之楷模,微臣奏请由李大人出任禁军都督,统率京畿地区八十万禁军,则禁军幸甚、京畿百姓幸甚。”
我倒吸一口冷气。
暗忖,这高求为了拉拢李纲是不惜一切了,连归枢密院指挥使所有的八十万禁军兵马大权他都舍得交给李纲,真可谓是不惜血本了!
再看蔡京,却不知又有可举措?如果他毫无作为任由高求表现的话,李纲很可能就真的要倒向高求跟司马光的阵营了。
却见蔡京不慌不忙地出列道:“启奏陛下,微臣亦有要事相奏。”
赵佶神色一缓,点了点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