笃笃笃。
门被从外面叩了几下。
颜祈一顿,扭头看去外面有人?他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?
徐微与没察觉到他的异样, 进来。
门把往下一压,锁舌内收,一个青年从门外走了进来。
徐微与本来以为敲门的是护士,看见对方从头到脚一身黑的装扮稍微愣了下, 随后才注意到这人冲锋衣上,和颜祈外套一致的银色徽章是调查局的人。
但颜祈的反应却不像见到了同事。
他打量了对方一会, 缓步走到床尾,若有若无地挡住了青年往前走的空间。
你谁啊?
青年掀起眼皮, 侧身把装着饭盒的塑料袋放在小桌板上,拉开冲锋衣,从内侧口袋里拿出了一张金属卡递给颜祈从头到尾,他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。
颜祈被他的做派弄得有些莫名,接过金属卡,看清上面的文字以后,眼底划过一丝意外。
哦,医生啊。颜祈放松下来,我还以为你来不了了。
青年没理他的寒暄,单手拿回身份证明,侧身看向徐微与。
对上他的目光,徐微与很轻地蹙了下眉他感觉这人好像在笑。
那笑意非常恶劣,非常怪异,仿佛某种从漆黑地洞里爬出来的怪物。手脚撑在通道壁上看不清数量,脸藏在阴影里,轻轻对着他咧开嘴。
【你要给我办葬礼?】
以什么名义?朋友?下属?
你不觉得讽刺吗。
这感觉只持续了很短的一瞬,快到徐微与的本能都没有反应过来就消失了。毕竟青年的覆面上缘接近下眼睑,额发凌乱,整张脸百分之九十藏在遮挡物之后,谁都猜不透他真实的神情。
他不说话,徐微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唯一了解情况的颜祈等了几秒,开口打破僵局。他对医生的容忍度显然很高,第一次为别人背书,徐微与,这是我们调查局善后工作小组的医生,像你这样的情况一般都由他们解决。医生,这是093巢的幸存者,徐微与。
负责善后工作的医生是比调查员更危险的职业,送到他们手上的,要么是被污染得不人不鬼的人类,要么是还有研究价值,但极其危险,需要特殊处理的收容物。
没哪个人能长期在这种工作环境中一如既往地保持正常,所以医生基本都是怪咖。
颜祈进调查局的时间不久,但早早用亲身经历证明过这点,相比较而言,青年的表现在医生里算中等水平。
青年目光不轻不重地压在徐微与身上,他后背靠在床头,双手规矩地搭在白色被套上,右手无意识握着左手手腕,姿势称得上淑女。
但李忌知道,他在紧张。
真可怜。
以为自己能永远摆脱怪物的纠缠,结果出来不到一天就又被追上连他都没有预料到事情会这么巧。
他真期待徐微与发现这张皮底下是他以后的表情。
将躁动的恶意压下,他顺着床沿走到徐微与面前,坐在床头的病人因此仰头和他对视。
你好,医生。
徐微与轻声招呼,他对昨晚发生的事隐约有些印象,顿了下,跟李忌确认,您昨天晚上来我房间了吗?
?昨天晚上?
颜祈不知道徐微与指的是什么,询问般看向青年。青年却依旧没有要理他的意思,抬手,随意指了下门的方向,示意他出去。
颜祈没有立刻动。
徐微与也看懂了这人的意思,隐约感到了一点不安。如果可以,他不想和一个明显不正常的陌生人单独待在密闭空间里。他朝后靠,偏转目光看向颜祈。
但被他求助的人略作思索,站在了另一边。
像这样的医疗人员大多比较孤僻,没法沟通。和他们打交道,最好满足他们的一切要求,不然容易出事。
总归,他不至于伤害徐微与。
那我先出去。颜祈朝后退了一步,朝徐微与打了个手势,示意他有事按铃,转身出了门。
病房门先打开再闭合,三角形的光弧扩大缩小,最后消失,像短暂出现又被某种力量掐断的生路。
你看,人类就是这么容易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李忌眼底笑意渐浓,滋生的恶念像是张牙舞爪的藤蔓,肆意蔓延在心底。要不是顾忌徐微与身体,他真想现在就撤下伪装,问徐微与被信任的人亲手交回到他手里感觉怎么样。
徐微与的恐惧一定会非常、非常、非常的甜美。
他扯掉右手手套,又慢悠悠地去撕左手的绑带,享受空气中弥散的不安情绪。
是我。
他的声音像木棍划拉过水泥地,嘶哑难听,但这种完完全全的陌生感却让徐微与稍微安心了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