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说说话呀。”皇甫行趴在他的肩膀上,疲惫的眼睛半张半合,他失血过重,实在难以独立行走。
“说什么?”
“……死了是什么感觉?”
“没什么感觉。”澹台卓看着前方的路,回答他。
“你这样算是鬼吗?”
“应该是吧。”
“青檀君的妹妹,你知道吧……算了,你不知道,她是鬼王,所有的小鬼都归她管,你以后要跟着她干了。”
澹台卓继续沉默地向前,确实不知道青檀君的妹妹是谁,连青檀君是谁,他都要好好思考一下。
“对了,”皇甫行拍拍他的肩膀。
“嗯?”澹台卓侧过耳朵。
“如果我死了,会和你在别的地方见面吗?”
“会有点感应的。”但那究竟是种什么样的感觉,澹台卓一时又形容不上来。
“影尘,你还记得吧?”
“嗯。”
“他追随叶修言,做了魔族的走狗,现在被青檀君锁起来了,但是没人杀得了他,”皇甫行说着自己从联盟听来的八卦,“如果剑神前辈也回来了,他就可以替我们揍他一顿了。”
澹台卓愣了一下,问:“剑神前辈也身陨了吗?”
“就在最后那场大战里,在你之后,”皇甫行接着道:“影尘这个混蛋,已经忘记我们的初衷了吗,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。”
远天的恶魔同增援而来的鸟族缠斗,地下的野兽们互相撕咬,皇甫行迷蒙的眼模糊了,他心里装着委屈和愤怒,向他失而复得的好友一遍又一遍控诉。
“或许,他也没有忘。”
澹台卓的声音轻飘飘的传进他的耳朵。
他想:那就好。
他放心地闭上眼睛,睡着了。
醒来后,他的身边围着皇甫家的亲信,城外的战争没有停下,他慌忙地向到处寻找。
“澹台卓!!”
“澹台卓!!”
他四处大喊,回复他的只有剧烈的风,呜呜呜地,一直吹着。
头顶传来震耳欲聋的哀嚎,那遮天蔽日的金龙被魔龙的角顶着腹部,狠狠装在城墙上,城碎了一大块儿,留下金红的血。
皇甫行的头顶暗了一片,他的耳边全是自己急促的喘息声,细若蚊吟的声音被阻隔在气浪之外。
“城破了!城破了!”
那是他听到的,最后的声音。
硝烟弥漫的风吹不散黏腻的血腥,从破败城池中艰难求生的杂草颤抖着摇曳,它第一次听到了风的声音。
那是一声又一声的呼唤:
“阿行……”
“兄弟……”
……
对于中界和光宗,不是澹台俞见死不救,抠抠搜搜地派人。
在这之前,经过各方讨论,所有人一致认为剑阁的护山大阵是整个上界最牢固的地方,君不见黑炎君误入剑阁尚且要悄悄地糊弄个剑阁大弟子才能出去?
于是他们将最能决定命运的玄锋藏在了封脉府,安置在重火殿之中,同流光镜在一起,由剑阁所有的长老共掌,保证万无一失。
从妖宗故地上封脉府,有两条路可以选。
一是穿过光宗,经绿头翁,过险崖直接抵达封脉府,这条路极为危险,但效率极高,耗时极短。
二是老老实实绕过剑阁腹地,从正面的雪林登山,这其中地形宽阔,兵力极易分散,且上界各方势力常年盘踞于此,若要登顶,费时不说,其中胜负难以估量。
众人本倾向将大部分战力集中在光宗附近。
但澹台俞的提议与他们正好相反,众人不服,澹台俞却说,他将坐镇绿头翁,不会有任何一个魔族从他手中漏过。
“他竟然是对的。”姜乃平面色凝重地立于高处。
乌压压的魔族大军正全速而来。
任谁也没想到,以魔族如今将遭天谴的急迫程度,他们竟选择了更费力的方式。
那光宗那边的布置岂不是可以调回来了?
这样的想法刚一涌现就被他自己杀死了。
绝不会这么简单的,即便魔族将主攻部队放在了他们这边,也绝不会放弃险崖那块儿到了嘴边的肥肉。
澹台俞若是想脱困回防,恐怕要耗上一段时间。
“师兄,领头的是鲲宁。”
齐天青前来汇报。
魔族的主将不像人族,坐镇后方统筹大局,他们习惯提前做好战斗策略,接下来就是真刀真枪上见功夫,胜负全凭哪边死得快,哪边死得多。
他们与妖族的作战方式完全不同,妖族作战更灵活,同时又因为这种灵活而缺乏强效的纪律性,让人族能有各个击破的可能。
魔族的军队更像是密不透风的铁桶,黑压压的一群蚂蚁似的平推过来,没有哪个魔军敢为了自保而后退。
毕竟,根据现今修言君修改过的军令,后退只会死得更惨。
鲲宁已属于魔族最强的将领,他都身先士卒,可见此次魔族攻破上界的决心。
剑阁子人妖相争以后,人员凋零,只能走精英路线,上战场后,他们的压力反而是最大的。
若是针对魔军将领做斩首计划,就要将剑阁所有人派下去,姜乃平闭眼,深吸一口气,“你们去吧。”
他的身后转瞬间便空空如也。
他手执长剑,锋利的刃上反射出他眼底的精光。